企鹅电竞关停背后：传统游戏直播行业时代的终结与未来展望

4月7日，腾讯旗下移动电竞内容平台“企鹅电竞”发布退市公告，称“因业务发展策略发生变化，将于6月7日23时59分终止运营”。面对这种暂停的结果，熟悉游戏直播的用户并不感到意外。

企鹅电竞下架公告，图片来源企鹅电竞App

早在一个月前，多名企鹅电竞中大型主播纷纷离开企鹅电竞，并在社交平台上发布告别信息。一时间，企鹅电竞即将关停的传闻甚嚣尘上。当时企鹅电竞回应称“正在正常运营中，一切以官方通知为准”。

除了早期倒闭的迹象之外，企鹅电竞本身的尴尬处境也让外界预测其最终的结局。

去年7月，虎牙与斗鱼合并被国家市场监管总局叫停后，腾讯将企鹅电竞游戏直播业务权益转让给斗鱼的计划也被搁置。

最终未能与虎牙、斗鱼合并的企鹅电竞，漂泊了近一年，在腾讯降本增效的压力下成为“优化”目标。一位熟悉腾讯IEG（互动娱乐事业群）的内部人士在接受财新采访时直言：“企鹅电竞效率不太高，无法盈利，所以没有必要继续在与斗鱼、虎牙的竞争中烧钱。”

与其他游戏直播平台不同，诞生于行业爆发期的企鹅电竞黯然退出，不少游戏直播从业者评价“一个时代已经过去”。

从2013年游戏直播行业兴起，到2016年行业大战达到高潮，只剩下斗鱼和虎牙。十年间，出现了太多勾起玩家回忆的游戏直播平台：熊猫直播、龙珠直播、战旗直播、触手直播……它们早已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。

企鹅电竞退出的剧本，早已悄然潜伏在游戏直播市场近十年的资本故事中。

传统游戏直播平台只剩下虎牙和斗鱼，但它们也显露出疲态，负重前行。这场无声的战争一直在持续，更大的危机来自于哔哩哔哩、抖音等“后浪”。传统游戏直播平台的时代终于结束了。

白波战争的兴起

从2013年崛起到2016年爆发的四年间，游戏直播行业就像一条河流，流淌着金钱和欲望。沿途支流支流也无法阻挡其澎湃的势头。

尤其是2016年，对于中国游戏直播行业具有里程碑意义。当时，游戏直播行业受到资本的青睐。虎牙、斗鱼、龙珠、熊猫、战棋、触手、全民直播等一大批游戏直播平台如雨后春笋般涌现。

当时同时存在的直播平台不下百家，外界将这种现象形容为“百家直播之战”。

手游行业的爆发和4G网络的兴起，为游戏直播行业提供了成长土壤。斗鱼、虎牙、战旗、龙猪、熊猫等第一批直播平台诞生。

2014年1月斗鱼刚推出时，市场上唯一可行的游戏直播平台是YY游戏直播（虎牙的前身）。 YY游戏直播是项目负责人谷峰（真名陈洛金）于2012年带着十几个人的小团队，挤在一个小房间里开始内部创业的。到2013年，YY游戏直播就已经被认为是游戏直播领域的第一玩家。

YY在游戏直播领域拥有先发优势，这也与其背后的主力公司密不可分。 2012年，欢乐时代赴美上市。 2014年成为泛娱乐直播领域巨头。

斗鱼即将盛行。一成立就获得了2000万天使投资。同年9月，又获得红杉基金2000万美元A轮投资。一年内获得两轮融资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。当时的融资环境是，大多数投资者看不懂游戏直播，只有部分资本愿意尝试。

斗鱼融资进展，图源爱其查

收到资金后，斗鱼一进入市场就采取了重金招募主播、出色的营销技巧等激进策略。迅速在玩家间传播开来，将战火带到了YY游戏直播的家门口。不少知名YY主播都被斗鱼挖角。

当时，YY游戏直播内忧外患，几乎每次回复都延迟了半拍。当时，YY内部存在两种不同的声音：一种是YY游戏直播和娱乐直播并行作为核心业务；另一种是YY游戏直播和娱乐直播并行作为核心业务；二是YY游戏直播作为娱乐直播的辅助工具，转化流量。

最终让YY下定决心将游戏直播变成独立业务的是2014年8月，亚马逊以9.7亿美元收购了美国网络游戏直播平台Twitch。几个月后，YY召开发布会，宣布继娱乐、教育之后的第三个平台业务——游戏直播平台。

虎牙时代将YY直播重新分类，开始以虎牙直播作为独立品牌深耕游戏直播领域。

更名后，虎牙直播开始逐渐拉近与斗鱼的距离。虽然它成功地夺回了一些用户，但也失去了主导地位。随着斗鱼和虎牙的激烈争夺，游戏直播行业迎来了全面爆发，新的平台也不断涌现，比如腾讯投资的龙猪直播。

以电子竞技赛事起家的龙珠直播，如今势头正盛。一进入市场，其创始人陈启东就下令将龙珠的炮火集中在斗鱼上，​​挖走了大批斗鱼英雄联盟主播，挖不到也抬高价格。而且，龙珠凭借对《英雄联盟》职业联赛、《穿越火线》电视职业联赛等多个知名游戏赛事的独家直播权，开始在市场上占据一席之地。

2014年底、2015年，虎牙大力从斗鱼挖走皮斯、周宝龙等人。还高价挖来了知名单机游戏解说敖导。还联手龙猪等平台挖角斗鱼当红主播冬冬。主菜、糕点、饼干、油条。

即便这几大游戏直播平台都在互相挖角，但依然是小打小闹。整体市场来看，斗鱼以微弱优势领先。龙珠直播、虎牙直播等平台的情况很难拉开差距。

直到王思聪入局后，才真正引爆市场。 2015年9月5日，王思聪对阵周杰伦战队后，在拥有超过1600万粉丝的新浪微博上表示，他创办的直播平台熊猫TV（后更名为熊猫直播）即将上线，并他将担任熊猫卫视CEO的主持人。

图片来源熊猫直播官方微博

由于王思聪的高关注度，熊猫直播一度跻身行业前三。王思聪在望京SOHO设立熊猫TV运营中心。成立初期，几乎每天都有员工来这里办理入职手续。

企鹅电竞就是在这群群雄逐鹿的背景下诞生的。

企鹅电竞成立前一年，即2015年，腾讯试图合并已经是行业顶尖选手的斗鱼和龙猪直播。但最终合并计划失败后，2016年下半年，企鹅电竞作为腾讯的“嫡系”正式进军游戏直播行业。

怀着称霸直播市场的野心，腾讯在企鹅电竞成立之初就向企鹅电竞注入了大量资源，希望能够在市场上占据一席之地。

腾讯企鹅电竞上线后，拥有腾讯《王者荣耀》、《CF手游》等游戏的直播版权，以及电竞专业赛事资源，以及腾讯游戏等产品吸引流量。企鹅电竞间接将游戏直播的混战推向了高潮。

三大支柱并立，游戏直播平台28号效应凸显

2016年，当群雄争夺顶级主播的时候，企鹅电竞作为腾讯的“亲儿子”，凭借腾讯的顶级资源和对移动电竞的专注，在新赛道上抢占先机，迅速崛起。吸引了一大批对移动电子竞技感兴趣的人。我们正在寻找充满热情的新主播加入。

但它想要在已经进入成熟阶段的直播行业占据一席之地，却并非那么容易。

另一边，有“校长”之称的王思聪在电竞、娱乐圈人脉丰富，资本充足。基于这些优势，熊猫直播开始高价挖角主播，导致各大平台不得不加入堪比千队大战的烧钱火葬场。

多年后，陈启东接受第一财经采访时，不禁感叹：“突然王思聪等人带着资本进来，行业一下子乱了，不惜成本争夺主播。从2016年开始，主播薪资大幅上涨。”

2016年，主播的薪资呈指数级增长。顶级主播的收入堪比中小企业CEO，年薪达到百万甚至千万。这场烧钱大战持续了一年，也被从业者称为直播行业最黑暗的时期。不少游戏直播公司资金流被切断，工资纷纷被拖欠。

龙珠直播也不例外。截至2016年底，其已欠下3.8亿巨额债务。卖给苏宁后，就淡出了比赛直播战场。

约90%的游戏直播公司成为2017年烧钱大战中的炮灰，只剩下行业顶尖玩家还在牌桌上。

虎牙和斗鱼依靠相对稳定的商业模式，并得到了腾讯等投资机构的支持。他们在烧钱的战争中幸存下来，并在市场上占据领先地位。第二梯队包括熊猫直播、全民直播、触手直播、战旗直播等，还有奋起直追的企鹅电竞。

诞生于游戏直播行业鼎盛时期、坐享腾讯顶级资源的企鹅电竞，上市一年后市场表现并不理想。在国内直播平台下载量排行榜中，企鹅电竞2017年下载量仅为5949万次，排名第六。一组可以对比的数据是，当时排名第一和第二的虎牙和斗鱼下载量分别为4.0266亿和3.59亿。

腰部直播平台势头消退的背后，行业的回头率效应愈​​加明显，但淘汰赛还远未结束。

如果2017年大量小型直播平台被淘汰，那么2018年留下来的将是一些没有赚钱能力、无法筹集资金的中型直播平台。

熊猫自成立以来，就开始疯狂融资、疯狂花钱、疯狂挖人。为了挖走SKY李晓峰、PDD等主播榜上的知名人士，熊猫开出了上千万的年薪。

但很快，京城的寒冬袭来。 2018年，资本寒冬成为投资者的高频话语。泰合资本的调查显示，2018年中国资本市场最活跃的15家主要PE和5家主要战略投资者中，过半数明确表示将大幅缩减投资。游戏直播行业大量VC/PE投资大幅下滑，企业投资规模和获得投资轮数快速下降。

一方面是资金链短缺，另一方面相关监管也开始强力介入。

熊猫直播已连续22个月没有获得新的注资，2018年春节期间，融资告罄。同年11月，全民直播宣布停止运营。几个月后，熊猫直播宣布关闭，触手卫视停止服务，战旗卫视消失……

触手直播主要以手游直播内容为主，导致其内容版块存在局限性；熊猫早期挖来的优秀主播无法在平台内继续孵化新的主播，最终导致用户随着主播一起流失。可以说，触手重在内容，而熊猫重在运营。

至此，“包博战争”结束。也正是在这个时期，电竞直播行业进入了“腾讯为主”的时代。腾讯投资了虎牙直播、斗鱼直播，以及自己孵化的企鹅电竞，占据了电竞直播行业的大部分份额。

而腾讯则一路护航虎牙和斗鱼，直到两家最终上市。 2018年5月，虎牙在纽交所上市，成为第一家上市的游戏直播公司。 2019年7月，斗鱼在纳斯达克上市。

熊猫直播等其他选手的退出，也让企鹅电竞摆脱了四面楚歌的尴尬局面，获得了良好的主播资源。

2019年，企鹅电竞先后签约德云色、梦泪、地视、小智等多个平台的头部主播，阵容豪华。此外，企鹅电竞也开始专注于游戏以外的直播领域，比如音乐、户外等。

然而千帆赛车的比赛直播赛道又恢复了平静，当只剩下几家公司的时候，这条赛道已经没有故事可讲了。

游戏直播风起云涌十年，玩家却仍在艰难求生

兜了一圈之后，游戏直播行业似乎又回到了起点。

大量中小平台的倒闭并没有“腾出”企鹅电竞的发展空间。在熊猫TV、龙猪直播等老对手相继落后后，企鹅电竞、虎牙、斗鱼三大直播平台之间的竞争逐渐演变为腾讯体系内部的内耗。

腾讯持有虎牙51%的股份和斗鱼37.2%的股份，是两家公司的第一大股东。企鹅电竞是腾讯的直系后裔。虽然都属于腾讯的业务版图，但企鹅电竞作为行业第三大玩家，市场地位却很尴尬。

艾媒咨询显示，2021年6月，虎牙、斗鱼月活跃数据分别为2703.7万、2378.3万，企鹅电竞月活跃数据不及前两者的1/3。

企鹅电竞始终无法更进一步，超越虎牙和斗鱼的市场份额。虽然依靠重金签约了几位顶级主播，但新用户转化率并没有达到外界的预期。

事实上，面对业绩下滑，企鹅电竞也陷入困境。 2019年底，以6000万元独家获得2020英雄联盟职业联赛（LPL）S档直播权，包括所有场次转播权以及2路OB制作权。虎牙、斗鱼直播在竞标​​中获得了下级A级直播权。

为了协调三大公司的资源，控制整体消费，腾讯于2019年初成立了一个新的部门——游戏直播事业部。然而，种种举措并没有让企鹅电竞有明显的进步。 2019年其播放量市场份额下降至5%。而随着抖音、快手、哔哩哔哩等平台加大对游戏直播的投入，企鹅电竞的发展空间再次被压缩。

含着金钥匙诞生的企鹅电竞，却成为第一个掉队的。

为了结束内耗，腾讯开始推动斗鱼和虎牙的合并计划。 2020年10月，腾讯促成斗鱼和虎牙合并。与此同时，腾讯拟以5亿美元将企鹅电竞游戏直播业务转让给斗鱼。但2021年7月，国家市场监管总局认为此项合并会对相关市场产生排除、限制竞争效果，紧急叫停。

企鹅电竞的结局此时基本已经注定。企鹅电竞不再是心爱的“嫡子”，反而可能成为弃子。

推销失败的企鹅电竞，在漂泊了近一年之后，终于成为了腾讯“优化”的对象。一位接近腾讯IEG的内部人士在接受财新采访时透露，企鹅电竞停运后，入境流量可能会转移到虎牙，变相实现“合并”。

在官方宣布停赛之前，已有大批企鹅电竞主播出逃。比如，连续几年获得企鹅电竞最佳主播的吃鸡主播“墨子”，于3月份加盟虎牙。若风去了斗鱼，德云色入驻B站，还有一些主播去了抖音和快手。

企鹅电竞主播韩跑跑发告别文，图片来源韩跑跑个人微博

从“巴博大战”，到虎牙、斗鱼、企鹅的三足鼎立，再到如今虎牙、斗鱼双领先的局面，传统游戏直播平台经历了如浪潮般的洗礼。然而，虎牙和斗鱼却不能高枕无忧。

自2019年斗鱼营收被虎牙超越后，一直无法翻盘，一直被虎牙压制。

最新财报显示，斗鱼去年总营收约为91.65亿元，同比下降4.5%，全年净亏损6.202亿元；虎牙去年总营收113.51亿元，同比增长4%，净利润5.83亿元，同比下降。 33.9%。也就是说，虎牙净利润有所下降，但仍保持盈利步伐，而斗鱼则处于亏损状态。

哔哩哔哩、快手、字节跳动等中短视频平台的不断进军，也在蚕食虎牙、斗鱼的蛋糕。东方证券研究显示，2021年1月，快手游戏主播上线数量已超过斗鱼、虎牙、企鹅电竞主播数量之和。

B站也不甘示弱。在喊出“去游戏化”口号的同时，正在构建从游戏研发发行到下游直播的整个游戏产业链闭环。其争夺游戏直播市场的决心可见一斑。

国外大鳄显然给老玩家带来了更大的压力。企鹅电竞的下架就是最好的证明。

在游戏直播行业十年的发展变化过程中，斗鱼与虎牙的较量一直在进行，双方都在游戏直播行业留下了印记。传统游戏直播的故事已经改变。他们将在新时代继续为生存而奋斗。